傑森最終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多莉。

金發姑娘蹲坐在角落一隅，整張臉埋在抱住膝蓋的手臂下，他註意到本應該被對方戴在手上的那塊手表被對方置於身邊，藍寶石鏡片早已布滿裂痕。

“嘿，是我，我在這。”

傑森沒有貿然沖過去，他在離她一米遠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，不希望自己嚇到面前的姑娘。

該死的，這個地下的恐懼毒氣濃度比他想象中還要濃郁，現在他開始後悔將一整只解毒劑用在自己身上，他不確定多莉此時的狀態，只期望還有能夠有挽救的機會。

她不該這樣被對待。

“好姑娘，聽得到我的聲音嗎？”

傑森彎下腰，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具有危險性，他在害怕，但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麽。

他仿佛看到那個被撬棍砸暈了的男孩就倒在多莉身邊，可一眨眼便消失不見。

又向前一步，幾乎半蹲在地上，伸出帶著手套的右手試圖去觸碰面前這位正在發抖的姑娘。

動作十分緩慢，生怕嚇到對方。

掀起對方金色的長發，傑森終於可以看到對方光潔的額頭。他幾乎已經松了口氣，因為他沒有在對方身上看到任何一個傷口，但悲傷很快就湧上心頭。

多莉在這裏待的時間實在是太長，一個沒有註射過解藥，也沒有戴面具，未經訓練的普通人，在能夠讓人發狂的毒氣中至少被暴露了半個小時。

很久之前他有跟蹤過對方，所以知道她將手表制成所謂的魔術禮裝，而禮裝的破碎無不意味著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。

後果就是他的多莉現在像個破舊娃娃一樣在他面前一動不動。

這項認知讓他感到暴躁，但他依舊在努力壓制心裏那團憤怒的火焰。手套接觸到略有嬰兒肥的臉頰時，面前的姑娘終於有了反應。

“我這就帶你出去。”

傑森立刻收回手，期待多莉能夠給他展示一個奇跡。

拜托，這家夥可是將他從墓地搬到家裏，只花了一個晚上治療好了他全部傷口的奇跡魔法師。

所以一定不會害怕這種毒素的是吧？

左手置於腰帶邊，傑森已經做好趁其不備為其註射解毒劑的準備。

金發姑娘終於擡起頭，藍色的眸子霧蒙蒙一片，不知道在看哪裏。不像那位被撬棍、毆打致死的男孩，面前這位姑娘看起來棒極了，只是有些臟，回家好好洗一洗就行。

“我們很快就能回家。”

抽出解毒劑，一邊安慰對方，傑森極為緩慢地將其靠近多莉裸露的胳膊，就在他即將成功時，多莉的眼睛終於恢覆了焦距。

瞳孔瞬間縮小。

那雙平日裏永遠像天空般清澈的眸子中，現在只剩下驚恐。

仿佛看見了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。

“別過來！”

傑森從沒想過多莉的反應會如此激烈，再加上對方本身力氣大得驚人，一個揮手將那針藥劑砸在墻上，摔得粉碎。

這還沒結束，金發姑娘慌亂間站了起來試圖後退，在意識到身後是一堵墻時立馬彎下身子弓起背，試圖尋找機會沖破面前這個障礙。

名為紅頭罩的障礙。

“該死的你看到了什麽，我他.媽.又不會傷害你！”

對方的舉動像是澆在火焰上的助燃物，傑森明顯感受到來自內心深處的憤怒，她怎麽能如此害怕他！

面前姑娘顯然聽到了他的話，動作明顯一頓，用那雙迷茫的眼睛四處打量，她巡視周圍，皺起眉毛，最終視線停留在傑森的面罩上。

面部依舊是掩飾不了的驚恐，但此時帶上了一絲疑惑。

下一秒多莉便一腳踹了上去。

傑森只想罵臟話，後退半步躲開這毫無章法的攻擊，一個半蹲沖上前直接用手肘按住對方脖子，將多莉壓制在墻上，膝蓋頂住對方腹部，正打算一個手刀將其擊暈，多莉毫不猶豫用自己的腦袋去撞傑森的紅頭罩。

為不讓自己的頭罩傷到對方，傑森不得不身體後仰躲過這一撞擊。

同時松開一只手撤下紅色頭盔仍在一旁，又摘下緊貼在面部的多米諾面具，絲毫不在意露出面具下的真面目，他算是看出來了，這姑娘在害怕自己這個紅頭罩。

他早該想到的，在來的路上該死的他沒有見到過任何紅色，絕對是面前這個家夥做了什麽手腳。

“是我，好姑娘，別害怕可以嗎？算我求你了。”

傑森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多莉的，面前的姑娘還在掙紮，傑森不得不用更大的力氣抓住對方的兩只手腕固定在頭部上方，膝蓋依舊抵住對方腹部，但他不敢用力，生怕傷到對方。

死死盯住面前這雙渾濁的藍眼睛，傑森用另外一只手從腰帶抽出一只鎮定劑，這次他沒有任何猶豫，生怕再次被對方砸碎，沒有給多莉反抗的時間，直接紮進對方緊繃的肌肉中。

那是從蝙蝠俠那順來的，放倒一頭大象都綽綽有餘，多莉顯然比不上一頭大象，她哼了一聲，似乎終於從那狂暴的幻影中脫出，藍色眼珠在眼眶裏轉動，傑森終於在那雙眸子中見到自己的倒影。

“你是誰？”

多莉停止了掙紮，她不再用自己的膝蓋頂撞傑森，也不嘗試著用那看起來易碎的頭顱來個自殺式攻擊，鎮定劑的發作速度很快，傑森能夠感受到被他按在墻上的手腕那緊繃的肌肉正在放松。

“我是傑森。”

傑森回答。

放下自己的膝蓋，松開固定對方手腕的右手，從腋下穿過對方胳膊環住後背，架住面前這個因為肌肉松弛差點摔倒在地的姑娘，另外一只手輕觸其後腦勺，好讓姑娘的下巴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。

傑森能夠感受到多莉的呼吸，以及胸.前的起伏。

“你不是傑森，傑森現在正在我面前，我看到他了，現在他很不好。”

“我很好，我就在你面前，你也會變得好起來的。”

多莉不再說話，傑森彎腰拾起多米諾面具重新帶回臉上，看了眼被自己丟在地上的紅頭罩，沒有過去撿起。

反正再過不久蝙蝠俠那個老夥計就會過來清理後續。

“你是誰？”

傑森將多莉橫抱起，金發姑娘將自己縮成一個球，眼睛緊閉，兩只手攥緊他的夾克，即使在註射了鎮定劑後身體還是止不住的顫抖。

“我是傑森。”

他們兩人走過狹長的通道，回到那間白色房間，終於遇上姍姍來遲的蝙蝠俠和夜翼。

蝙蝠俠正蹲在地上對白色圓圈裏的物質進行檢測，夜翼則剛剛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用金屬紮條捆住，對沒帶頭罩的紅頭罩打了個招呼。

“需要幫忙嗎？我認為這個可憐的姑娘需要去蝙蝠洞接受治療。”夜翼說。

“我會帶她去的。”傑森頭也不回地說道。

夜翼在等到傑森離開房間後，才從圓桌上跳下，取出從黑面具身上找到的金色長發玩偶扔給蝙蝠俠。

玩偶的肚子上有一個拉鏈，打開就可以發現裏面被放置了一袋血漿，經檢驗和在黑面具那發現的人工血液完全吻合。

“裏面有陰謀，雖然不想承認，即使她沒有參與，但仍是裏面關鍵的一環。”夜翼說。

“紅頭罩在回來路上，多米諾女中了稻草人的毒氣，做好準備。”蝙蝠俠右手按住耳麥，在結束和阿福的對話後才站起環顧四周，“封鎖這裏，在解決這件事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入，做好監控。”

傑森用最快的速度帶著多莉來到蝙蝠洞。

阿福已經做好準備等候多時，將早已準備好的解藥舉在手裏，為還被捧在傑森手上的多莉進行輸液。

她剛剛被註射過一劑鎮定劑，加之暴露時間過長，於情於理都不能再一次接受如此之大用量的肌肉註射，所以將解藥稀釋進行靜脈輸入是現在最穩妥的方式。

在確定多莉身上沒有其餘傷口後，三人便乘坐電梯來到韋恩莊園上方，就像之前說過那樣，阿福將多莉和傑森安排在一間本來為小理查德準備的房間。

將手中姑娘輕放在柔軟的席夢思上，看著阿福為其蓋上被子，唯一露出的右手背上，淺綠色的藥劑在一滴一滴被輸入，傑森這才疲憊地靠在墻壁上，將幾乎被冷汗打濕的劉海疏到腦後，並摘下自己的多米諾面罩。

躺在床上的姑娘並不安分，她依舊在顫抖，轉輾反側，即便閉著眼睛，但眼球的轉動一直沒有停止過。不出幾分鐘，針頭就在對方翻身時差點戳破手背，要不是傑森及時拎起對方小臂，說不定對方就要掙脫這個針頭。

“我需要一張椅子，阿福。”

阿福不僅為傑森帶來一張舒適的沙發椅，同時帶來的還有一推車的食物。

坐在沙發椅上，傑森握住多莉那只正在輸液的手，他發現這樣做可以讓面前姑娘稍微安分一些，至少不會再緊閉著眼睛掙紮著差點從床上翻下去。

“我們應該談一談，小翅膀。”快要天亮時，迪克才換上普通衣服來到房間，靠在門板上，也不忌諱多莉直接開門見山小聲說道，“布魯斯懷疑是魔術的原因，或許你能給點有用的線索。”

傑森看了眼似乎睡著了的多莉，試圖將自己的手掌悄悄從已經打完點滴了的手上抽出，這很簡單，對方沒有發現。

正當傑森從椅子上站起來時，側睡在床上的多莉卻睜開眼睛，迪克朝傑森點頭，表示他可以等待。

“我們現在在韋恩莊園，你還有哪裏不舒服？”傑森湊上前去，用手背去測量多莉額頭的溫度，即使阿福已經向他保證，面前姑娘的生理指標一切正常，但他就覺得哪裏不對勁。

“……你是誰？”多莉將頭縮進被窩，只露出一雙眼睛。

“我是傑森。”傑森記得這段對話在兩人之間已經重覆過很多遍，但他還是壓下心中那股不安，幾乎使用自己全部的耐心回答對方，“你現在感覺怎麽樣？我們現在在韋恩莊園。”

“傑森是誰？”多莉問。

“傑森是我。”傑森回答。

“那羅賓是誰？我看見羅賓在我面前，我認為那是傑森，你是誰？”

迪克沈默地看著面前這顯然不對勁的互動，悄然離開房間，直接將布魯斯和阿福一起帶過來，醫療經驗豐富的老管家上前將多莉從床上扶起，後者十分順從，完全沒有掙紮的痕跡。

“有哪裏不舒服嗎？”阿福問。

“沒有，羅伊德會保護我，所以我在這裏很安全。”

多莉不安地攥住面前的被子，虛無的目光仿佛盯著自己的手指，卻又像是在看其他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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